第三十五回 安主教二试攻心计 丁师爷急访虎威堂

第二天下午，章知县和宋县丞巡视完西湖镇和南湖镇的秋粮收获状况，刚回到县衙喝了口茶，就有衙役来报，说安主教前来拜会。

“这小子从北京回来了。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‘幺蛾子’了，见不见？”宋县丞说道。

“不见是不行的……请他进来吧。”章知县摆了摆手说道。

衙役得令，转身出仪门去请安治泰。

“他来了不会有什么好事，可能又是来催给他划拨土地的事，真是麻烦……”宋县丞摇着头说道。

“这个安治泰手段恶毒、居心不良，他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德意志帝国对日照、对山东的觊觎之心。这确实是个大隐患，但我们还不能不见，他弄这个四品顶戴，就是干这个用的。可我们也应该知道他要搞什么新花样？要心里有数，继续见招拆招吧……”

章知县说着，带着宋县丞出了二堂去迎安治泰。

安治泰带着格兰特进到仪门，见章知县二人匆匆来迎，心里十分得意，高声喊道：

“哦！章大人、宋大人，久日不见，十分想念……别来无恙！”

章知县和宋县丞虽然心里感觉恶心不已，但还是赶忙苦笑着还礼，“安大人好，格兰特教士好……请！”

大家来到二堂坐定，宋县丞吩咐杂役上茶。

“安大人去了趟北京城，没有多呆些日子？这么快就赶回来了，想必该办的事都比较顺利。”章知县寒暄道。

“来去匆匆，要办的事，基本办完了。”安治泰说道。

“今天到此，有什么指教啊？”

“章大人和宋大人千万不要认为我又是来找麻烦的。我现在来，是想告诉两位大人好消息的……”

“哦？有什么好消息，说出来听听。”

安治泰从格兰特手上拿过来两份清单，都是德文的，递给了章知县。

“这是两份采购清单，其中一份是医疗设备采购清单，另一份是药品采购清单。这些医疗设备和医疗用品，已经全部运抵了日照大教堂。很快就能为各位大人和日照民众提供医疗服务，我也能效仿古代郎中‘悬壶济世’了……”安治泰兴奋地说道。

“安大人这是要把教会医院先开起来了，可喜可贺、可喜可贺！”章知县拱手说道。

“这两份清单都是德文的，两位大人可能看得不很明白。我想邀请两位大人，明天莅临大教堂，亲自现场参观查验这些医疗设备、医疗用品。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？”安治泰说道。

“我们相信安大人所言不虚，现场查验就不必了。等到医院正式开张的那一天，本人一定前往祝贺，并且亲自为教会医院挂上‘悬壶济世’的牌匾。”章知县说道。

“嗯……也好！另外，关于划拨土地建医院的事，我还没有放弃；但我也不想难为知县大人。所以，我想在适当的时候，再举行一次‘辩论会’，充分了解民意、掌握民意、顺应民意，为大人的决断提供支撑和依据；也为我们今后的服务方式和服务范围提供一些参考和思路。您看怎么样？”安治泰说道。

“您这个提议，我当然不能拒绝。能为民众解除病痛、救死扶伤的善举，官府应该鼎力支持才是。不过，百姓还未见识到教会医院的运行效果，未见到病患得到救治后恢复如初的场面，恐怕还是固执己见；不见得会支持教会的请求……”章知县说道。

“安大人，既然大教堂已经建好了，可以先将大教堂用作医院，给老百姓治病，得到百姓的口碑与认可……顺理成章，下面的事也就好办了。”宋县丞说道。

“这样吧，我这里利用大教堂的现有条件，先开始收治病员，让百姓看到教会的诚意。章大人这里也做好准备，十天以后，正好是‘重阳节’，咱们就在那一天再开一次‘辩论会’。怎么样？”安治泰说道。

“行！就按安大人说的办。参加‘辩论会’的人员，就和上次邀请的乡绅相同……”章知县说道。

“不、不、不！这次‘辩论会’的形式与上次有所不同，除了上次参会的社会乡绅与教会教士以外，还需要双方另外邀请五位民意代表参加。由教会的传教士和社会乡绅，分别对另一方的民意代表进行发问，民意代表的回答和表达出的意愿，作为判定双方胜负的唯一依据。您看怎样？”安治泰说道。

“可以，就按这个办法办。”章知县说道。

“不过，还有个情况，鉴于佛教和天主教的主旨有一定的冲突，五莲山光明寺的僧人，就不必参加了……”安治泰摆着手说道。

章知县心里一惊！

他知道安治泰对智信师父和虚空住持的存在十分忌惮，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。

虽然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，章知县还是故作惊讶地问道：

“这是为什么呀？”

“佛教与天主教之间，虽有很多相似之处；但两种宗教主旨不同，难免会处于竞争，甚至敌对状态。双方面对面，就有可能发生言语碰撞甚至不理智的行为。所以，我们应该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……对吧？”安治泰回答说道。

“安大人！佛教僧众潜心修行，与世无争。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百姓的信念和社会的传统。如果将佛教界视为‘对手’，将佛教弟子排除在外，恐为不妥。”宋县丞说道。

“这是必须的，因为佛教教徒已经将朝廷官方认可的天主教，视为了异教，产生了敌意，不适合同堂议事……”安治泰说道。

“安主教，佛教与师法自然的道教、‘孔孟之道’的儒教，相依共存上千年，从没发生过由于相互倾轧、相互为敌的不良状况而导致社会陷于混乱。为什么天主教就分外仇视其他教派呢？我听说天主教讲求‘博爱’‘宽容’，可处处表现出的，却是咄咄逼人的样子。如果天主教继续这样下去，终究会因树敌太多而无法立足……”章知县愤然说道。

“知县大人，我理解你的心情。但现实是，就是因为这三大教派的相互依存，才导致中国社会徘徊不前，落在了西方国家的身后，才让不列颠和法兰西的势力为所欲为、掌控了中国社会的命脉。我们作为德意志帝国的天主教教会，当然希望中国的国力强盛起来，能够拥有对抗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力量。而实现强盛的第一步，就应该使民众从传统的思维观念中解放出来，信仰天主教，执行神的旨意……”安治泰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
“安大人，你有点扯远了。国家大事，不是你我应该议论的。‘妄议朝政’的罪名，咱们可是担待不起呀……”章知县正色说道。

“对、对、对！不能‘妄议朝政’，不能‘妄议朝政’。我又失言了，十分抱歉。那咱们就约定好，‘重阳节’那天，第二次‘辩论会’正常举行……好吧？”

章知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。

安治泰起身告辞。

宋县丞将安治泰和格兰特送出县衙，回到二堂，见章知县忧心忡忡地坐着，便轻声问道：

“这小子害怕智信师父，不想让智信和虚空出面，这咋办？”

章知县沉吟了一阵，缓缓说道：

“这样，徐传伟走镖送盐，已经从济南城回来了。叫丁师爷现在就去一趟虎威镖局，让徐传伟派人去一趟光明寺，将刚才的情况告诉智信，看看智信和虚空有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？”

宋县丞会意，转身立刻去找丁师爷。

丁师爷来到虎威镖局，见徐传伟吊着左臂，吃了一惊！

他赶紧问道：“怎么回事？走镖还受伤了？”

“这次走镖送盐回来的路上，在石沟崖遇到了土匪。”

“还动起手来了？那肯定是龙门崮的丁一山了？”

“是他！不过，我总觉得可能是有人在指使，现在还闹不清是谁……”

“还能有谁？这肯定是秦占武泄愤报复嘛！”

“这也不一定。不过，伤了也好，让丁一山有个交代，也让指使他的人心安理得……师爷突然到来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“哎……又是关于安治泰免费征地的事。”丁师爷叹了口气说道。

“不是已经开过‘辩论会’，有结果了吗？怎么又提起这件事？”徐传伟疑惑地问道。

“是啊，上次根据他的提议，开了‘辩论会’，双方平局，谁也没说服谁。可他还是不死心，又想再开一次……还不清楚他到底又要玩什么新花样？”

“那知县大人的意思，是再通知智信和虚空住持参加辩论会了？”

丁师爷摆了摆手说道：

“这次没那么简单，情况有变。安主教这次罗列了一大堆理由，点名不许智信师父和虚空住持参加。”

徐传伟一愣，马上笑了出来，“他这是害怕智信再继续揭他们的老底呀……”

丁师爷点了点头，“是啊，在这些参加‘辩论会’的乡绅里，他们最忌惮的就是智信师父了，所以才提出了那些荒谬的借口。章大人的意思是：如果智信师父不能参加的话，想听听他有没有好的应对办法？我觉得，最好的办法，就是在光明寺的僧众之外，能找一个他认为可以胜任的人参加‘辩论会’……你觉得，有这样的人吗？”

徐传伟默默地摇了摇头。

丁师爷急切地说道：

“现在还有十天时间。那就赶快告诉智信师父这件事，最好赶在‘重阳节’之前，能找到妥善解决的办法……拜托了！”

见丁师爷拱手行礼，徐传伟忙拱手还礼，可猛一抬左臂，疼的他一哆嗦。

丁师爷看得仔细，赶紧叮嘱说道：

“虽然伤得不重，也要把胳膊多吊几天，让背后使坏的人看个明白，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，省得日后再造事端。”

“明白了……”徐传伟点点头说道。

丁师爷点点头，起身离开了虎威镖局。